この星で君への愛を一番言えない私を愛してくれ

いかりんぐ

 

 

 

 

——「爱你哦!」

 

 

——「我又不爱你。」

 

 

 

 

浅金色的光线照射下来,犹如幻觉一般在空气中微泛波澜。

 

淋浴的水声消失了。耳膜深处掠过一丝尖锐的蜂鸣。

 

 

野口衣織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像在练习表情,一个接一个地、缓慢而伶俐地切换眼神。浅笑。大笑。惊喜。正色。爽朗。甘甜。魅惑。天真。少年。少女。……阖上眼睑,再度睁开,恢复到放空的状态。

 

 

 

 

今日排在第1的反省点,与公演的舞台表现无关。

 

返程途中,整个人精神松懈了下来。在「某个节点」,没有做好表情管理。

 

 

准备下车的时候,为了跟樹愛羅说话而转过头来的佐々木舞香,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不意间与刚站起身的野口对上了视线。

 

傍晚,四周飘舞着灰烬般的光粒。

 

目光相碰的刹那,佐々木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人偶一样呈现出无机质的端正清丽,头发的轮廓上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晕。车窗外是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空。

 

——被看到了。

 

 

从车站走回公寓的途中,望了一眼流动在大屏幕上的电视新闻。

 

是上周起在网络上引起热议的「16岁女高中生向前辈表白后粹死」的后续跟踪。据死者的同班同学向记者透露,死者知道自己患有「リナリア症候群」,即使如此也选择向「特定的人」说出「我喜欢你」。

 

这算一种自杀行为吗?可是,被表白的那一方会因为她的爱慕和死亡而承受不小的压力吧,还是说这就是目的?野口冷静地推理着。然后在心底默默地为这个「不谨慎的阴暗想法」道歉。

 

 

这是一种,「唯独」无法向真心爱上的那一个人说出爱意的病症。平均每一万人之中有7人携带这种特殊变异的基因。

 

如果将「喜欢你」、「爱你」的心情付诸言语,血压和心拍数就会失常,产生过呼吸或窒息等惊恐反应。强行继续表达的情况下,会有发生脑出血、心脏性猝死的可能。

 

不仅限于「使用到声带」的言语,如果试图使用手语,或发送邮件或信息,也会在试图比划出手势、试图在对话框输入文字的同时,出现不适症状。

 

 

罕见病「リナリア症候群」成了流行的话题。TikTok上有很多中学生做的「实验」。例如,与喜欢的人加入同一个课后社团,部员们在场的时候说自己很喜欢大家,这样即使「特定的人」也被包括进去,就不会有事。说明必须是1对1的恋爱告白才会导致发病。

 

大人物们在谈话节目中争论着「这是抑郁症的一种吧?」「是心理疾病吧?」「从病历上可以看到脑部病变的记录哦!」

 

SNS上的网红UP主们时不时就将#不说出口的10种示爱法 的tag推上趋势。「就算言语无法传达,接吻拥抱是OK的吧?」「不不不不突然就那样的话是性骚扰吧!」「话语是很重要的哦!」

 

也有很多年轻人赞同这样的观点:反正口头上的爱意也可以是谎言。如果抱有真心,不说出口也没关系。

 

 

 

 

找出今天在便利店买的「リナリア症候群」一次性检测套装。说明书制作得像漫画一样。

 

原则上可以从任意部位抽血。野口稍微烦恼了几秒,还是将采血笔的针头对准了左手的手腕。

 

导出血液时,一度想要避免注视。抬起视线,镜中的自己是一脸即将被渡往彼岸的苍白表情。

 

干脆勇敢地低头盯住运作中的检测装置。透明的容器内,迅速累积的液体看起来是新鲜明亮的西瓜红,闪动着「生命」的光。

 

 

拔掉针头。

 

接下来,只要等待试纸上的结果就好。

 

白色是「无异常」。青色是「有倾向、避免爱意表达」。黑色是「リナリア症候群,禁止爱意表达」。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佐々木舞香」。

 

什么也来不及想,就接听了。

 

 

「给我开门!」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命令声。

 

 

全身细胞都吓醒了。手忙脚乱地将测试装置和零零散散的东西塞回包装袋,扔进放待洗衣物的篮子里,用衣服盖住。

 

头发还没吹过,脑袋湿漉漉的。

 

拿起一条大毛巾搭在脖子上,为了给对方营造出一种,「她到来的前一刻野口正在擦头发」的画面感。

 

拖鞋被踢飞到一旁。光着脚就跑进客厅。冲向玄关,气势如同一跃而起穿过火圈的狮子。

 

 

门被打开的时候,野口带着日常打招呼用的笑颜,将这位明明一整天都在一起工作、数小时前刚在车站分开、却毫无预告地突击到访的队友迎进家门。

 

 

穿上惯用的拖鞋,放下包包,脱下外套拿衣架挂起,径直走到阳台将摘下的口罩放到分类的回收袋。佐々木看起来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まいか、……?」

差点说「怎么突然过来」,好在及时止住了声音。怕这句话产生歧义,被对方听成「你突然来了我很困扰」的意思。

 

尽管身为同一组合的伙伴和称得上「孽缘」的好友,今天却是第一次「在没有事先约定」的情况下登门。

 

更奇怪的是,中午在休息室,野口从镜面的反光看到佐々木走近她。想到有新买的goods想给她看,回头问了一句「今晚来我家吗?」当时佐々木「嗯——」地歪了歪头,发出很烦恼的声音「有一瓶我想喝的果汁,要到赏味期限了!所以今晚不行!明天lesson结束后去你家好吗?」——「哦哦!那就明天!」——作出了这样的约定。

 

 

所以说,不是明天吗?

 

野口一把抓住快要从肩头滑落的大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困惑的视线追逐着从阳台走回客厅的佐々木。

 

对方没有出声,野口也暂时不说话。

 

 

「你——」

 

像发现了什么,骤然间流露出非常紧张的眼神。佐々木快步走近,一把握住野口的左腕,将她的手举高。

 

残留着针孔的位置,正冒出细小的血珠。

 

看着一脸「被发现了!」的野口不知所措的脸孔,佐々木冷冷地说了一句「你采血之前不先准备好棉球的吗?」

 

下一刻,保持着握住手腕的状态,直接把野口带进浴室。几乎没有多浪费一秒,佐々木在待洗衣物的篮子里翻出了检测套装的袋子,准确地找出酒精棉,按在她左腕的伤口处。一句「自己按好!」让她乖乖地用右手手指压住自己的左腕。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到,野口感到自己的生活习性和心态被掌握得一清二楚,家里该不会被佐々木安装了摄像头吧。

 

 

「结果,是白色呢。」

 

佐々木低声说道。

 

她将那张试纸卡片拿在手上,举在灯光下,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很久。

 

 

「毕竟,一万个人当中只有7个人的概率……」

 

 

「嗯,太好了。没有生病就好。」

 

 

血很快止住了。

 

两人走到客厅。

 

来到沙发旁,佐々木从她的包里拿出一瓶果汁,一语不发地伸出手递给野口。

 

今晚的私服和包包都跟白天见面时不一样。她也没有化妆,颈和脸部的皮肤泛着护肤后的水润感,发梢保留着少许的湿度。

 

 

将毛巾朝沙发上一扔,野口接过那个贴着树莓味标记、外壳像炼金瓶一样的奇怪饮料,放到矮桌上。

 

特意来家里请自己喝这个?

 

「まいか?」

 

作为朋友。想成为可以被她依靠的存在。

 

犹疑地伸出双手,轻轻按住佐々木的双肩,野口从正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柔声说道。

 

「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听你说的。」

 

 

佐々木抬起眼睛,张了张口又再度抿紧双唇。同样像在观察着什么一样凝视着野口。清亮的黑眸透出忧虑的色彩。

 

停顿了片刻。

 

「很讨厌。」

 

她别开脸孔,用不爽的语气轻声抱怨。

 

「我穿着拖鞋,你没有穿。看起来还比我高,看到视线『从上面』这样过来,我就火大!」

 

转头拾起毛巾,包住野口的湿发,泄愤似地用两只手抓着毛巾唰唰唰唰一顿擦拭。像对待刚从浴缸里打捞出来的大型犬一样。

 

 

 

「诶?说这个?」

 

人家那么担心你,你在说什么呢!

 

「……等等,脑袋快被拧下来了!」

 

野口一把夺回毛巾。呆毛已经竖得很好看。有点敷衍地迅速拭干残留的水汽。

 

转身找回自己的拖鞋穿好。这下身高差更明显了。

 

 

想着对方今天会住下吧。和往常一样去帮她拿起居服。野口在收纳的地方开辟了一块区域专门存放在家过夜的成员们备用的衣物。

 

一走回客厅,就撞见佐々木一脸堂皇地指摘:「啊,这件不是我的哦。」

 

这是什么轻蔑的眼神?我还没有到记忆衰退的地步吧!

 

「我有拍照哦。上个周六在你家吃饭,你穿的就是这件。」

 

野口不服气地反驳道。

 

 

「是。所以,我穿的那件,现在仍然在我家啊。」

 

佐々木用看着笨蛋的眼神看着野口。

 

「你手上这件是樹愛羅的。上上周来你家时,她就穿了这件。我也有照片,要看吗?」

 

 

「啊,是这样吗……」

 

不得不接受现实的野口,回去重新拿了一套起居服回来。

 

 

「谢谢。」

 

佐々木接了过去。当着野口的面,动手剥开衬衣的纽扣。

 

像在后台的更衣室一样,毫不在意视线、从上到下地宽衣解带。

 

 

野口下意识地转开脸孔不去看她。

 

直到换好衣服的佐々木蹦蹦跳跳地绕到野口的正面,很可爱地「嗯?」地投来目光,野口才勉为其难地回以注视。

 

「你和樹愛羅,连睡衣什么的都有同款吗。」

 

闷闷地小声吐嘈。

 

 

「いおり在吃醋?」

 

 

「没有哦。毕竟,樹愛羅这么可爱。」

 

 

「对吧!超可爱的!」

 

定睛观察着野口的细微表情。佐々木侧了侧头,感到有趣似地轻笑了一下。

 

 

对方投来的戏谑眼光,充满了既视感。像某个一直保存在心底的画面。

 

为了切断这种扰乱心跳的对视,野口将身体转开。

 

走到厨房,在一个玻璃杯里放了一堆切片柠檬,再注入水。

 

端过来时说着「没有加过糖哦」,将杯子搁到矮桌上距离佐々木比较近的那一侧。

 

「まいか不是说明天来吗?」

 

 

「这个,口感很清凉但又不会太淡薄,树莓味的我很喜欢。但是糖分含量很高,我每天都想着『要控制体重』、『明天再喝吧』,就一直拖延到今天。いおり代替我把它喝掉吧。」

 

 

「可是まいか很期待喝这个吧?我认为,每天努力工作的まいか,喝一点甜的东西作为奖励也没什么。」

 

 

「不要。」

 

发出任性的声音。

 

「いおり帮我喝掉吧。反正いおり很瘦啊,腰这么细!」

 

夸奖的话语。听起来却像是闹别扭的语气。

 

 

一看到佐々木露出毫无自觉的幼稚表情,野口就在想:倘若有一天这个女人命令我主动撞上刀刃,恐怕我也愿意。

 

转身朝向阳台那一面,对着窗外的星空合掌。低声许愿:

 

「请让まいか不要的糖分都由我来吸收、まいか不要的脂肪都长到我身上,我会负责好好锻炼消耗掉的。拜托了。」

 

 

「喂!说到这个份上……」

 

佐々木被逗笑了。

 

「是有多喜欢我啊!」

 

 

「是有多喜欢我」这种玩笑,换成自己来说的话,佐々木绝对会「哈啊?怎么可能!」地当场反驳。

 

想到这一点的野口,难免有些失落。错失了回答的时机。

 

保持着惯常的浅笑,她拿起果汁,撕开封盖。朝佐々木举起瓶子,佐々木也心领神会地端起柠檬水。两人同时喊出「干杯~」,炼金瓶和马克杯轻轻相撞。

 

 

口感甚至像养乐多,说实话是好喝的,但糖度也是真的惊人。

 

就在野口惊叹「好甜!」的同时,双手捧杯的佐々木也「好酸!」地大叫出声。

 

 

小口啜饮着味道有些复杂的树莓汁,野口目不转睛地望着蜷缩在沙发里、被酸得皱眉呲牙也依然大口大口灌着柠檬水的佐々木。

 

朦胧地想着这就叫「得天独厚的脸孔」吗。无论是营业性的适当笑容、天真稚气的无防备神态、清高冷酷的面无表情,这个人端正绮丽的美貌都像珠玉之作的艺术品一般。

 

偶尔会为了害野口笑场而故意扮鬼脸,偶尔会像现在这样喝到很酸的东西放弃表情管理,在野口看来全部都非常可爱。睫毛每一下振动、嘴角每一种弧度,眼神每一次放空或亮起,都牵扯着心脏的鼓动。

 

「まいか,有什么烦恼吗?」

 

 

「一个人把烦恼放在心里、对谁都不肯说的,是いおり才对吧。」

 

 

「诶?为什么突然?」

 

 

「いおり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吧?」

 

语气里没有一丝闲聊时的轻快。

 

「公演时你的情绪还非常高涨。但是在返回东京的列车上,睡了一觉之后,脸色就变了。」

 

这一刻佐々木的说话声平直又冷静、传达出不容逃避的力量。

 

「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内心都破碎了、连哭都哭不出来的表情。」

 

 

野口不置可否地偏了偏脑袋。

 

「我看起来是那个样子吗?」

 

心底的声音却在大喊大叫——「救命!果然被她看到了!」

 

坐在同一个沙发上,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野口没有转向那一侧,都可以感受到身旁的人凝视的目光。

 

 

「我听到了。みりにゃ有问你吧,『是不是做了讨厌的梦?』」

 

佐々木毫不松懈地继续说道。

 

「可是你回答『不记得了』,我觉得是在说谎。」

 

 

佐々木不会很热络地接近野口,甚至会不经意地冷淡,却又从不忽视她细碎的情绪。野口明白这是对方的友情表现。但是,自己存在着「如果被关心也只会感到困扰」的事情。

 

「说『不记得了』,对方就可以明白: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抵抗感浮现上来。只用气息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一直以来野口总是迁就和妥协的一方,因此佐々木从未见过她如同此刻这样「不愿通融」的表情。

 

「みりにゃ很温柔,不会追问。」

 

 

极短的寂静之后,传来佐々木小声吸气的声音。

 

「是这样没错。」

 

比起弱微的哽咽,冰冷的音色中饱含着更沉重的怒气。

 

「我不温柔。我不顾いおり的感受,只会刨根问底。今晚,根本不应该来找你。」

 

 

强烈的懊悔揪紧了胸口。野口慌忙将身体转向佐々木,对方一脸冷淡地别开了面孔。野口只好起身绕到她的面前,蹲下来。像犯了错的家犬一样乖巧地将两只前爪搭到她的膝上。

 

「因为是无法向别人抱怨的噩梦。」

 

像谢罪又像撒娇一样,放软了声调。

 

「まいか在生气吗?」

 

 

「我也清楚地知道,『做了噩梦吗』这种话,明天跟いおり见面时再问也可以,况且到了明天、いおり说不定就完全复活,又像平时一样无忧无虑、笑得像个笨蛋了。」

 

每说半句话,蹲在身前的野口就「嗯嗯!」地用力点头,漂亮的大眼睛泛着求恕的光彩。佐々木心软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

 

「但我洗了澡、躺在床上打游戏,脑子里还是不断出现いおり那个很难过的表情,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

 

停顿时,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巴,露出一个「哼!」的不甘心的表情,稍微有点接近但又没有真的达到噘嘴的程度。旋即迅速地闭起双唇,恢复到冷酷端庄的表情。

 

「我想要知道。いおり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梦到,まいか变成了巨型八爪鱼上古之神,克苏鲁气质十足的那种。虽然那样的まいか也非常帅气,但一想到不知道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まいか,我就很伤心……」

 

 

「不要当场胡编乱造!」

 

 

野口眼睛里的亮光又暗了下去。

 

移开了放在对方膝上的手,站起身。注意到佐々木的视线随着自己的举动由下往上地追逐过来,野口作出了某种觉悟。

 

站直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她,走开了几步。在尽可能遥远、又足以让音量传递过去的距离停住。

 

「我梦到,我对まいか说『爱你哦』,まいか回答『我又不爱你』。」

 

背后一片寂静。似乎佐々木在这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十几秒钟过去。确定对方没有任何发表评论的意向,野口觉得眼泪也快掉下来。但还是侧了侧头,独自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醒来后意识到,是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过去太久了、まいか可能不记得了。就是被要求玩『说爱你game』的那一次。」

 

 

佐々木站起身,慢慢地靠近野口。

 

看着对方高挑纤细的背影,想从背后抱上去。又觉得自己想传达给这个人的话语必须面对面说才可以。于是再度绕到野口的正面。

 

「我记得。」

 

这一次轮到佐々木伸出双手,抓住野口的双肩。探究地凝望她的脸庞。

 

「就只是这样而已?」

 

 

「对,能想得起来的只有这些。」

 

低垂脑袋时,有一侧刘海的发尾会挡到眼睛。怀抱着近乎自虐的心情,野口仰起头看向佐々木。

 

「在梦里有一种遭受重创的实感,心痛的感觉很鲜明。」

 

自暴自弃地说出了事实。

 

 

「『不爱』也没什么关系吧。『不爱』又不等于厌恶。」

 

 

「对哦。但为什么一想到まいか『不爱』我,心就不断地往下沉。」

 

 

「『爱』啊『不爱』啊什么的……又不是在录制什么企划。」

 

 

「嗯,说得也是!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是いかりんぐ。」

 

 

有一种喉咙被扼紧的窒息感。

 

「只有工作的时候才是いかりんぐ」——佐々木不确定野口是在说气话、还是真心这么认为,但好像无论哪一种都让自己非常受伤。同时又很清楚:是自己硬要让野口说出真相,造成现在两个人都很痛苦的局面。

 

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一张开口,吐出的话语却是:

 

「好麻烦。」

 

对不起。又用粗暴的语气说着嫌弃你的话。搭在对方肩头的双手缓缓上移,佐々木像害怕碰碎一样小心地捧住野口的脸孔。

 

「いおり不要一边用受了打击委屈想哭的眼神看着我,一边还硬是挤出笑啊。」

 

 

「没有想哭。」

 

不想成为まいか眼中软弱无能的家伙。

 

「只不过,我偶尔也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对不起。」

 

被按住两颊无处可逃的野口,咬紧嘴唇强忍着眼泪故作镇定地说道。

 

「まいか先去睡觉吧?今天,也消耗很多体力了。」

 

 

佐々木的手缓缓地放开了。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埋在灰烬下的细碎暗火,即使再滚烫也无法引燃。

 

是不是只要这样就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两人一起参加lesson,和队友们谈笑玩闹,为下一次的演唱会做准备。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做一个善解人意不追问的「温柔」少女,而不是闯进别人家指手画脚的不速之客。

 

「いおり?」

 

一直以来害怕确认的答案,只要到死为止持续逃避下去,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吗。

 

仰起双眸,佐々木无言地凝视着野口眼底的泪水和微笑。

 

「いおり……」

再度重复。柔软的音节在口中化开。野口的名字,像勇气一样注入心底。

 

察觉到时,又一次抬起双手,足步向前踏出的同时、手掌再度贴上野口的脸颊。

 

这一次,不是为了「不要亲到」才将手放在这里的。在野口预感到什么而困惑地睁大眼睛的瞬间,佐々木的脸孔倏地挨近,嘴唇在她的唇上飞快地轻碰了一下。

 

「いおり,有什么感觉?」

 

 

「まいか期待看到什么反应呢?」

 

野口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老实说,不是能够称得上「吻」的东西。仅仅是嘴巴被柔软的触感一闪即逝地擦到而已。

 

「这样的恶作剧……」

 

 

「这不是恶作剧!」

 

不耐地打断。

 

佐々木也很想态度好一点,然而看到野口被亲到嘴巴也没有受到任何触动的单纯脸孔,不自觉地就变成发火的语气。

 

「我想知道的是!我对いおり这么做,いおり有什么感觉?!」

 

 

竟然因为这种事情被吼了。

 

野口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圈泛红。用全身力量分担着涌上心头的冰凉和痛楚,她尽力维持着平稳的说话语调。

 

「时不时的呢,まいか就会让我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いおり才是!」

 

佐々木干脆利落地反击回去。

 

「明明对谁都一样体贴,在谁面前都表现得像男朋友一样的存在……」

 

抬高下颚,很不服气地睨视对方,将内心的想法一鼓作气地投向她。

 

「却时不时地用暧昧的态度,公私混同,说些容易让我误会的话!」

 

 

听到「公私混同」这四个字,野口真的很生气。

 

出道至今,她付出了真诚的友谊、也谨慎地控制着营业的边界感。卑劣的事情一次也不曾做过。

 

「佐々木!」

 

 

像被呵斥了的小孩子般肩膀一颤。从未被野口用这种音量和语气叫出名字,而且竟然没有喊「まいか」。说明被激怒的野口刻意在强调「心的距离」吗?

 

「怎么样?」

 

佐々木一动不动地盯视对方,眼神倔强。

 

「想说什么,清楚地说出来啊!」

 

 

「那么,我就直说了。」

 

野口本身的声线清澈明亮,伴随有厚度的质感,在空气里泛着冰冷的回荡。

 

「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像在责备まいか,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我被まいか甩掉了,也是事实吧?」

 

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直接的间接的独处的公开的。甚至在梦里也……

 

 

谁都没打算回到沙发那边坐下来慢慢聊。

 

两个人面对面地伫立在原地,像决斗者一般迎接对方的爆发。

 

 

「没有告白过,就被まいか干脆地甩掉了。」

 

回忆无论多么荒谬和感伤,都折射着瑰丽的光。

 

野口发现,自己可以用言语还原出记忆中的画面。

 

天台上穿过铁丝网的强风。显示屏上的样片是墓地般灰暗的调色。远处地面上的熙攘人潮。几步距离之外的队友和工作人员。群青色的天空中漂浮着薄红色的云。佐々木舞香被身后的夕阳映照得光彩夺目。

 

 

那天,佐々木走到野口的身边,右手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没有任何防备的野口跟着她一同走开了几步,两人在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停下。

 

然后佐々木将脸孔凑近,像要发表什么秘密一般,低声耳语道:

 

「いおり多半会觉得我自以为是,但还是想将这一点说在前面:我,是不会跟いおり交往的。」

 

 

「为什么?」

 

野口当即反问。在默认了单相思的同时,很没风度地暴露出心有不甘的语气。

 

毕竟那个时候太年轻了。换作现在的野口,就算不知道心意是怎么被对方察觉的,也一定可以捂脸装哭「好伤心!被まいか甩掉了啦!」用队友之间的玩笑打闹简简单单地蒙混过去。

 

 

当时,被问了「为什么」也没有动摇的佐々木,面无表情地答道:「因为,是同伴也是对手也是亲友。如果再成为恋人,就太沉重了。」

 

「有趣的女人」当年的面容看起来格外幼小,却说出了非常成熟的话。

 

 

「啊,这件事情呢!我并没有忘记哦。」

 

爽快地承认了事实,佐々木感到烦恼似地偏了偏脑袋,浮现出一个有点难为情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也很年轻啊!想说的话不经考虑就说了出来。但我也没有想到いおり会记在心里这么久……」

 

 

「通常、不会有人、在还没被告白的情况下,就先说『我不会跟你交往』吧?」

 

 

「当时我想,我讲话这么cool,いおり一定会觉得我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吧!」

 

 

「まいか!」

 

野口用「你在强词夺理什么呢」的眼神盯了对方一眼。

 

「说个近的,去年的年末,不是聊过CP的话题吗?」

 

 

当时,佐々木穿着前辈声优的演唱会T恤,手里拿着Switch,一脸放松地坐在野口家的沙发上。

 

两人讨论了一些在二次创作领域人气很高的企划,聊到比如A×B、A×C、B×D这样的CP组合容易引发的争端时——

 

「我觉得这是由fan自己决定的!不需要去争论『实质上』哪个角色与哪个角色的关系更好。」

 

「有趣的女人」自信满满地输出着她的观点。

 

「归根到底,所谓『CP』不就是,只要角色的各方面属性足够般配,哪怕双方没什么感情和羁绊,只要能让观众觉得『超棒的二人组!』、『好尊!』、『是相思相爱的呢!』就等于赢了!这样的存在吗?」

 

 

「いかりんぐ也是吗?」

 

野口笑着问道。其实是想看看,自己故意将「没什么感情和羁绊」与「いかりんぐ」划等号,对方会不会辩解。

 

 

「这种时候提什么いかりんぐ啊,喂!」

 

而佐々木一付没有过多考虑的表情,只是瞬间笑场,用不良的口吻直接吐嘈。

 

「我们两个呢,连『角色的各方面属性足够般配』这个条件也没满足吧?老实说,我不是能够配得上いおり的人。啊,并不是谦虚哦,只不过我自己最了解自己。」

 

 

「不对,你是在讽刺我吧?绝对是在讽刺我吧!」

 

当时野口说完这句话,手机就接到联络,是队友们过来了。

 

于是去开门。人一变多,话题自然地切换到别处。关于CP的讨论没有再继续。

 

 

「那个时候,まいか绝对是在讽刺我吧!」

 

从野口的角度看来,那样的台词就是自带嘲讽的婉拒。明明是「不喜欢」,偏要说成「是因为你太好了我不配上」。

 

 

「没有讽刺哦。」

 

要说羞耻的话了,就将视线移开。

 

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佐々木低伏着双眼,语气诚恳地轻声说道。

 

「其实,衣織さん是一个无论哪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很高兴,心底的某处却又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我啊,突然被まいか进行全面肯定,会很没有真实感。」

 

在人前,佐々木非常维护野口,也不吝啬对她的夸奖。私下相处时就变了一付态度,往往语气粗鲁、露骨嫌弃、没有一丝耐心。

 

野口忍不住想自己是否成长为了无聊的大人。就算被喜欢的人称赞了、也无法单纯地享受这份喜悦,因为「自己不被对方所爱」这个意识早已被深深地敲打进了理性之中。

 

「まいか,会看街灯吗?」

 

 

「欸?」

 

佐々木讶异地仰起视线,一脸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人。

 

「街灯?就普通的街边的灯吗?」

 

话题的切换很意外。平时的话,一直是佐々木这边奇思妙想思维跳跃,野口在一旁为了跟上她随心所欲的发想而被摆布得团团转。难得野口会像此刻这样,突然抛出令佐々木捉摸不透的话语。

 

 

「我会看街灯哦。」

 

客厅的水色光线照射下的野口,被染上晶莹又苍白的色泽。湿发和双眼被映衬得格外漆黑。

 

脸的距离很近,表情却像阳台栏杆外的星光一样遥远。

 

「工作结束后的移动中,坐在靠窗的位置。傍晚时分刚刚变暗的天空下,像树木一样间隔着一排排的街灯。灯球很亮,但在不算黑的夜色里,又显得不那么亮。车窗外的街灯会不停后退,然后像潮水一样、不断地又有新的街灯出现。」

 

仿佛体内活泼的组成部分统统被抽走,只剩下透明的冷静。以及说出真心后、哪怕整个人被打碎掉再重新拼凑,也毫不恐惧的信念感。

 

「看着这种『怎样都无所谓』的日常风景,应该不会产生什么特殊感触的我,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まいか的事情。」

 

 

「いおり……」

 

只要周围没有摄影机,佐々木就不爱搭理野口的撒娇,总是像固定节目一般熟练地给予冷淡的盐对应或是恶友式的嘲弄。

 

野口还是每一次见面都坦率地示好,易碎又不屈地迎向她。

 

一直以为,这是双方都觉得舒适的相处模式。

 

在这个瞬间,佐々木才反应过来。野口竟然真的不明白自己给她的「特殊对应」并不是「讨厌」的意思。

 

察觉到时,已经冲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

 

「真的会想我吗?」

 

脸孔埋到野口的颈间,看不到野口的表情。佐々木还是不顾一切地紧紧揽住她。

 

「是拍摄时的动作……让いおり产生错觉吗?」

 

 

像在挽留虚幻的梦境,野口缓缓地收紧双臂、用力回抱住佐々木。

 

没有在舞台上,也没有任何人注视我们…为什么,像这样抱着まいか,反而比平时更加紧张了…

 

「假装kiss的动作吗?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产生错觉呢。按那个剧本,我不是应该跟别人结婚了吗?」

 

怕对方生气似的,声音悄悄地弱了下去。

 

「实际上我在想,如果,まいか真的对我单相思,就好了。我一定……!」

 

 

「一定?」

 

 

「会报答你。」

 

 

「『报答』什么的,总觉得这个描述有点……」

 

 

「まいか根本不明白!从另一个视角注视着まいか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喜欢我的样子、隐藏心意的样子、失落的样子…明知道都是假的、是在演出,我的心还是不停地在向まいか道歉。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まいか…我才是『自顾自地喜欢上你』,对不起…」

 

 

为了确认野口的表情,佐々木慢慢地撑开距离。

 

扬起脸孔,就撞上浮冰一般脆弱的眼神。

 

「不要露出这种忍耐着疼痛的辛苦表情啊!都不像いおり了!我不要看到いおり伤心,却变成了好像全都是我害的一样。」

 

 

「才不是まいか的错。」

 

野口小声纠正道。

 

「是我的自私,给まいか增加了困扰。」

 

感到后腰的衣摆被突然揪紧。

 

「まいか…」

 

这一次由野口主动,用力地将佐々木抱进怀里。下巴碰到她纤细的肩膀,鼻尖擦过她的黑发。

 

像要将她长发与颈间萦绕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部,野口在深呼吸的同时,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没出息的染上泪意。

 

「…我,真不想被まいか讨厌啊。」

 

 

一被对方从正面碰触,就不自觉地倾身侧头靠近,形成接吻的体势。两人不知道练习过多少遍、数不清多少次在队友的包围、观众席的视线下摆出亲密暗示的假动作。

 

想着现在亲上去会怎么样,野口贴近的脸孔在剩下最多一公分的距离停顿着。

 

然后她听到佐々木低声说:「过来。」

 

像MV摄影时的手势一样,佐々木从两侧按住野口的脸颊。那个时候想着只要有手遮挡,就可以不用真的吻到了。这一次,却准确无误地夺走了对方的嘴唇。

 

不再是嘴唇表面与嘴唇表面轻轻一碰的接触,而是真正的kiss。有点笨拙又很珍惜地来回磨蹭着,这个浅浅的吻很黏人地持续了半分钟。

 

「公演的时候,いおり也总是抱得很用力。」

 

注意到在腰部后侧越缠越紧的手腕,佐々木又习惯性地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然后不是其中一只手拿着麦克风吗,因为太用力了、那个麦克风的头部常常压住我的腰,我就会想『啊我的肾脏没事吧』。」

 

 

下一秒就听到野口逸出的轻笑声。

 

「但まいか一次都没有对我抱怨过!」

 

 

「我是想让いおり自己察觉到!……但是いおり太迟钝了。」

 

像在掩饰害羞,佐々木说完这句就再次吻了上去。缠络着吐息的唇舌有点硬来地侵犯着野口。

 

 

被比自己娇小一些的女孩子猛烈进攻,野口有些手足无措。但是被喜欢的人这样对待,惶惑还是被欢愉压过。顺从本能努力地亲回去,野口放在佐々木身上的手紧张地发抖。

 

「嗯、…まいか…」

 

从与她唇舌交缠的部分一直到脑髓,都是甜美到被融化的感觉。身体和意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浸蚀。但是想要这样的时间永远沿续下去。

 

脸和颈烫到像要发烧,野口觉得自己被佐々木施舍了,却又忍不住贪恋她积极到接近虚幻的态度。

 

 

为了弥补身高差,佐々木踮起脚尖、气势十足地一遍遍独占野口的双唇和口腔。

 

亲完后,在返回地面的瞬间、又很可爱地变娇小了。

 

「一直,想这么做。」

 

佐々木得意地勾起嘴角。用攻气全开的视线,挑衅地仰视野口。

 

「总是想着『真的亲下去的话いおり会有什么反应呢?』会被吓到眉毛飞上屋顶吗?」

 

 

「真是坏心眼啊。」

 

野口反射性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前。

 

「不过还是,谢谢你。」

 

まいか太过温柔。让我做了一场甜美的梦。

 

 

「算了。」

 

佐々木再度贴近,没有闭眼,咬上去一样狠狠地含住野口的唇瓣。在吮紧的瞬间才慢慢地垂下睫毛。

 

「为什么要道谢?」

 

在对方的唇上浅咬了一口,故意用轻浮的语气捉弄她。

 

「いおり这么喜欢被我亲吗?脸贴到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期待着我会真的亲上来吗?」

 

 

「我知道まいか不喜欢我。」

 

没有借着佐々木的玩笑顺势进入调情的气氛。野口反而一脸克制、用冰块碰撞般的悦耳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但是,在舞台上每一次都面带元气的笑容配合亲热动作的まいか,真的很耀眼。令我尊敬。」

 

 

「为什么いおり还是像感冒了的大猩猩一样消沉?」

 

 

「『大猩猩』不会太过分了吗!……不应该是长毛猿吗。」

 

 

我都表现得这么主动了,为什么这家伙还是一脸伤感地说着不自信的话语?

 

平常的野口总是活力过剩、明媚开朗的模样,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透着消散不去的稚气。害她露出现在这付表情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吗?这样想着,佐々木敛起了笑容。

 

「kiss,不够吗?」

 

想表达的明明是「已经吻你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话一出口,却像不耐烦的商业交涉。

 

「要怎么样,才能让いおり的心情恢复?」

 

 

「对まいか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什么?」

 

 

「我的『心情』…」

 

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剧痛。宛如雪粒破碎一般柔弱的音色。

 

「对まいか来说…」

 

 

「又来了!很讨厌啊。」

 

焦躁到直接用手指着对方。佐々木完全不明白,一直被大家认为默契十足的いかりんぐ,怎么可以沟通困难到这种程度。

 

看到她展现出脆弱的一面、诉说着喜欢自己、却又不期待回应的痛苦表情,自己心中甜蜜又苦闷的感情,也快要随之满溢出来。

 

怎么会如此——

 

「讨厌每次说到这些,いおり就会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以为,いおり对我的『喜欢』是认真的。」

 

——传达不到呢。

 

 

「我,1000%认真地喜欢着まいか。」

 

说着羞耻的告白,神情却是放弃一切似的苦涩。

 

注意到这样会让佐々木更担心,野口习惯性地调整表情,浮现出一个惺忪的微笑。

 

「被まいか发现了呢,我是个『沉重』的女人。对不起哦。」

 

 

佐々木摇了摇头,感到无奈似地再度捧住野口的脸孔。

 

还「1000%认真地喜欢」,真羡慕这家伙,可以将肉麻的告白话语说出口。

 

「いおり,听一听我的话。」

 

在她的嘴角「啾」地落下一个轻吻。然后让两人的唇保持在欲吻未吻的超近距离。

 

「会不安的,并不是只有いおり一个人。」

 

两只手牢牢地将野口的脸钳制在眼前,不许她移开视线。稍微用了一点点小心机,湿润的目光由下往上地深深注视她,想让她更加迷恋自己。

 

「今天,是我第一次从いおり口中听到那么多……いおり对我的心意。听到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这里…」

 

左手放下来,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像飘起来了一样。」

 

然后再度贴上野口的面颊。

 

「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还有一点难以置信,会怀疑『いおり说的真的是我吗』……」

 

佐々木听到自己的尾音有点发抖,迅速地调整了气息,努力发出口齿清晰、口吻坚定的声音。

 

「但是,我其实很清楚,いおり对我说这样的话,需要多少勇气和觉悟。我也有很多想要告诉いおり的事情,但在脑海中不管设想了多少种表达方式,都觉得很害羞,无法说出口。」

 

看到野口的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忍不住想要一直占有她的思念。浅浅的泪珠停在眼睑,佐々木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旋即绽放出绮丽的笑颜。

 

「然而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说:只要能让いおり的心情不再难过,我什么都可以做。」

 

 

什么都可以做?

 

惊吓到一时忘掉了呼吸,野口的心情可以用「震撼不已」形容。

 

这是她第一次,贪心地萌生了「是不是有可能让まいか也喜欢上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