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田从电梯里出来时,看到自己家门边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双臂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中,长长的腿委屈地蜷缩着。
虽然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这个人,但安田还是立刻辨认出他是谁。只是安田不明白,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田把手放到自己胸口,摊开手掌,掌心里感受到的是乱了节奏的心跳。
然后他放下手臂,向自己家门口走去。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坐在门边的那个人抬起头,看见是安田,嘴角扬了扬笑开来。
“yasu。”
安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好久不见呢。”那个人又说。
安田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那个人站起来,大概是坐得太久腿麻了站不稳,直接向安田的方向踉跄过去。
安田迅速地腾出手来扶住他。
手指接触到他的手臂,安田明显感觉他的手臂比起最后见到他时厚实了许多,也不再是软软的触感,而是坚实的肌肉。
安田抬起头去看身边的这个人。
虽然面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安田明白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耍脾气的少年,渐渐地成为一个男人了。
也不是真的没有变化,明明下巴的线条都变得分明,不再是那个圆润的模样,眼角细小的纹路,和不可避免的粗糙起来的皮肤。只是安田觉得,他看见自己时的那个笑容,还是和多年前一模一样。
等他站好,安田便松开了手。
“谢谢。”他说。
安田摇摇头,打开家门:“进来吧。”
那个人像是终于放下心来,跟在安田身后进了门。

安田把包挂在架子上,一边指指沙发示意他坐。
那个人便乖乖地过去坐下。
“要喝什么?茶?果汁?”安田问他。
他歪过头想了想:“还是果汁吧。”
安田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到了冰箱前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歪过头认真思考两种饮料中选哪种的小表情,和几年前完全一样。
那个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少年。
安田倒好果汁,用托盘端过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那个人又说了一次。
安田皱了皱眉:“这么多年没见,大仓先生学会对我客气了呢。”
大仓愣住了,抬起头来看他,急忙辩解:“对、对不起我不是……”
安田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他说下去,收起托盘,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来点燃。
大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安田察觉了他的视线,便把烟盒打开对着他,示意他拿一支。
大仓摇摇手。
安田便把烟盒放下了。
“Yasu……会抽烟了呢。”大仓轻轻地说。
“嗯。”安田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没想到……”
安田笑了一声,伸长手臂将烟灰弹进烟灰缸:“毕竟我们这么久没见,大仓先生还指望我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大仓低下头,勉强地笑笑:“也是。”
安田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充满怨念,有些不快地摇摇头想撇开这一幕,又开口说:“不过我也没想到大仓先生不抽烟。”
大仓扯扯嘴角:“我……不太喜欢它的味道。”
安田侧过脸看向他。
大仓低着脑袋,染过的头发不太有光泽,没精打采地垂在眼前。因为只能看见侧脸,所以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是安田看得出他黯淡的眼神,和因为不高兴微微嘟起的嘴。
就算已经长成男人的模样,内心却仍然是当年那个任性直白的孩子啊。
于是安田便不忍心再和他置气下去。
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说:“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去。
安田捕捉到他的动作,歪过头克制着拉下就快要扬起的嘴角。
“我只是……”大仓说着,用手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想要见一见yasu。”
安田放下杯子的动作滞了一下,又迅速地回过神来,抬眼冷笑:“这么说,是大仓先生的突发奇想,是吗。”
大仓立即把身体侧向他:“不……”
却被安田打断了:“大仓先生你算过我们多久没见了吗。”
大仓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十年。”安田淡淡地看着他,“十年零三个月二十三天,大仓先生。”
“我……一直想见yasu,只是……”
“如果你真的一直想要见我,又怎么会等这么久。”安田仍然坐在沙发上,冷静地,连目光的角度都没有变换过。
“yasu……”
“我听你解释。”安田说,直视着他的眼睛。
大仓和他对视着,嘴唇翕动,似乎在思索怎么回答。最后他避开了安田的眼神,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安田干涩地笑出声,听起来没有丝毫笑意。
“我就知道大仓先生会这么回答呢。”他站起身,将放在一边的托盘拿起来准备放回厨房。
大仓的视线追着他。
“现在大仓先生已经见过我,可以回去了吧?”安田用背影对他说。
大仓匆忙站起身:“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安田似乎是又笑了一声,“当年丢下我离开的,可是大仓先生啊。”
大仓快步走向他,大概是因为着急所以动作莽撞,小腿猛地撞上茶几边缘。
“疼……”他低声叫唤一句,却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到安田身后。
安田没有回头。
大仓伸开手臂,揽过他的双肩,从背后抱住了他。
“腿……好疼。”大仓在他耳边轻轻地咕哝,就像很多年前因为一点小伤小痛对他撒娇那样。
安田终究是不忍心推开他,便任他抱着,没有挣扎。
“我一直都想来见yasu,很想很想。”大仓把下巴枕上安田的右肩,“可是yasu也知道,我……”
安田突然转过头来。
“我改主意了。”他说,视线落进大仓的瞳孔,“我不要听你解释。”
大仓没有反应过来。
安田却立刻有了动作。
他凑近,就这么侧着脑袋,吻上了大仓。
大仓似乎是愣住了,呆呆地接受着安田这个充满主动的吻。
结束吻的时候,安田看见大仓皱起眉撇开了脸。
是讨厌这个吻吗。安田担心地想。
可是肩膀处大仓抱着自己的双臂没有离开,并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怎么了?”安田小心翼翼地问他。
大仓转回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躲避着他的视线。
“香烟的味道……果然,没办法习惯呢……”
安田看见他微微红起来的脸颊,轻轻地笑了。

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疯狂地抽着身高,和自己说话时需要稍稍地欠身。
身材挺拔,脸上却是与身高不符的稚气。
生气时会鼓起脸,开心时会笑得皱起鼻子。
不高兴会挂在脸上,遇到小伤小痛会抱怨半天。
怕虫、怕鬼、怕打雷。
倔强的时候谁劝都不肯认输。
伤痕累累之后也会哭,却要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就是这样普通,却永远都在发着光的少年。
现在这个少年就在这里,抱着自己,因为烟味懊恼地皱着眉。
眼睛突然酸痛得难受,安田眨了眨,泪水就瞬间汹涌地溢出眼眶,失控一般地向下掉。

“yasu?”
大仓察觉到他的眼泪,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怎么了?”
安田低下头摇了摇,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
大仓却跟着俯下身,从下方抬起头,亲吻着他的脸颊。
微凉的嘴唇,和滚烫的泪水。
安田脸上残留的眼泪被大仓一点点吻去,却很快有更多的,遏止不住的泪不停地从眼眶漫延出来。
大仓无奈地笑,用手指划过他的眼角。
“别哭啦,我要忙不过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安田抽噎着,红着眼瞪他。
“对不起嘛……”大仓说着,又去亲他的眼睛。
安田乖乖地闭上眼,然后开口唤他。
“Okura……”
“嗯?”大仓从鼻腔发出一个疑问。
“做吧。”
大仓的动作停住了。
安田睁开眼,望向这个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重复了一遍:
“做吧。”

不知道是谁先乱了节奏。
回过神来时,安田发现大仓撑着胳膊在自己上方,自己的上衣被他解开,露出大片的胸膛。他的吻毫无章法地袭来,凌乱地撒在安田的身上。
锁骨上若即若离的啃咬,疼痛混合着酥痒一同涌上来,安田不由得仰起了头,脖子的线条因此被拉直,脖颈上的血管性感地显现出来。
大仓亲吻上去,牙齿轻轻地摩擦,舌尖扫过下巴上那颗痣,引得安田一阵战栗。
“O…kura……”
无意识地叫唤,大仓却像是得到了鼓励,凑过来含住他的嘴唇。
舌头粗暴地探了进来,迅速地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牙齿与牙齿之间不时发生碰撞。这个充满掠夺性的吻,让安田连吞咽都做不到,只能从嘴角溢出唾液来。
耳畔是大仓频率混乱的呼吸声。
他离开安田的嘴唇,安田刚觉得能够顺利呼吸,胸前便传来湿润的触感。
大仓用舌尖挑逗着他的乳首,不时用牙齿恰到好处地刮擦着。
大概是因为触碰自己的是大仓,安田觉得自己的身体敏感得可怕,大仓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嘴里不断地漏出呻吟。
下体的凉意让他知道裤子也被大仓解开了去,大仓的手探下去,找到两腿中间握在手中。
安田突然有点紧张,身体跟着僵硬起来。
“别怕。”大仓在他的耳边说,一边舔舐着他的耳廓。
“嗯……”
相比之前乱了章法的亲吻,大仓的套弄很温柔。
像是洞悉安田喜欢的节奏,上上下下每一次都让安田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
“okura……”
“我在。”大仓应他,俯下身吻过他的额头。
手掌的温度和质感,还有不断贴上自己肌肤的,绵密的吻。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有被触碰过,又或者是因为大仓太了解他的身体,安田很快释放在他的手里,接着像是脱力一般软软地蜷缩在床上,轻轻地喘着气。
大仓拨开他鬓角汗湿的头发。
安田转过头来,看着大仓。大仓的手指在他的脸侧,安田想了想,凑过去含住了。
他看见大仓变了表情。
“Yasu也……想要okura……”舌头包裹住大仓的指尖,色情地舔,一边含混地吐出这句话。
大仓把手指从安田嘴里退出来,改用自己的嘴封上去。嘴唇刚相接安田的舌头便迫不及待地探了进去,像是失去方向的小动物,在大仓的口腔里冲撞,找到他的舌尖就立刻纠缠在一起,带了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大仓将手探到他的身后,尝试着伸进手指。
“嗯……”安田哼了一声。
大仓缓慢地将手指往内探,旋转着扩张。
“も、もっと……”安田从吻的间隙里软软地发出声音。
大仓便加入了第二根手指。
“啊啊……”
身体太久没有被探索过,安田不由自主地中断了吻,变了嗓音。
大仓用另一只手交握住他的手,俯身去亲吻他的耳根和乳尖,想要减轻他的痛苦。
耳后、胸前和身后交替的刺激,安田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奇怪起来,说不出来是疼还是快感,只是不断地、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让自己觉得羞耻的声音。
等容纳了第三根手指,大仓便模仿着交合的动作抽插起来,安田体内的甬道从一开始的紧涩变得顺畅,大仓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安田微微地闭着眼,喉结轻轻地滚动着,口里溢出软软的,听起来却充满诱惑的呻吟。
“嗯……o、okura……”他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进……进来吧……”
大仓吻了吻他的嘴角,把手抽出来,换上自己身下早已按捺不住的炙热。
身体被进入的时候安田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疼痛,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扩充做得到位,还是因为对方是大仓。
他睁开眼,看着在自己上方的大仓。
卷卷的头发,微锁的眉,挺拔的鼻梁。
还能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体里的冲撞。
安田突然觉得,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他在身体的律动中艰难地伸出手,抚上大仓的脸颊。
“okura……我……好想你……”
大仓没有回答他,只是沉浸在他的身体里,渐渐地加快了动作。安田感受到一波接一波的快感从身下传来,再也隐忍不住,唤出了声音。
却是一直不断地重复那个十年来都没有机会唤过的称呼。
“Okura、okura、okura……”

结束之后安田伸开手臂,触碰到身边的体温,便放下心来。
他动了动身体,让自己钻进大仓怀中,用头发蹭蹭他的胸口。
“嗯?”大仓低下头看他。
安田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
大仓的瞳仁里亮晶晶地映射着光点。
“想看看okura。”
“诶……”大仓害羞了,眼神躲闪开来。
“毕竟,好久没有见到okura了嘛。”安田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撒娇的意味。
大仓没有说话,手间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他的头发,将它们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那天,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okura好久,可是okura都不来……”安田说。
“嗯……”
“一开始我想,等okura来了,我要好好地冲你发脾气。”
大仓笑了一下。
“然后我想,不仅要发脾气,还要狠狠地打你一巴掌。”
“诶?这么狠心。”
“嗯,谁叫你迟到这么久。”安田嘟了嘟嘴。
“对不起呀……”
“再后来我想,干脆不理你,你一来我就走,要你好好地哄我我才和你说话。”
大仓被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又笑,一边把他的头发捋顺别到耳后。
“最后我想,只要你过来就好,我不和你生气,也不打你,更不会不理你。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你还愿意来到我身边。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来。”
大仓的笑容凝在脸上,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我真的等了好久,连站都站不住。我看见路灯的光亮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身边不知道经过多少人,可唯独没有你。”
大仓静静地听着他说。
“但是现在你出现了。”
安田把手伸上去,找到大仓的手,轻轻地握住。
“可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因为我没想过会要等这么久啊……”
安田把自己手掌中大仓的手指慢慢地分开来勾住:“好温暖呢……”
大仓反过来把安田的手包在掌心,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他开了口。
“上一次摸okura手的时候,是冰冷的呢。”
大仓摩挲着他的手指:“因为那是冬天呀。”
“最糟糕的冬天了呢。”安田的声音小小的,似乎快要睡着了。
大仓挪挪身子,把安田拥进怀里。
“Okura这次也会离开吗?”安田喃喃地问。
大仓没有回答,只是把他小小的身体揽得更紧了些。

安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床单干干净净,除了自己睡的地方,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他默默地起床,把被子叠好,又把床单铺平整。
然后他来到客厅。
自己的包放在进家门时随手挂的地方,茶几上自己坐的方向还留着自己喝过的杯子,只动了一口的果汁。
安田便走过去,把杯子拿进厨房,倒掉果汁,又把杯子洗净擦干放好。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到客厅,从抽屉里拿出笔,把挂在墙上的日历划去一天。

十年零三个月二十四天。
你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呀,okura。



End.